柯志遠劇評》歡樂頌2:扶持前行的美麗與哀愁

▲《歡樂頌2》在延續、衍伸上是十足成功的,第一時間便讓觀眾順利回到了那個悠然神往的,屬於「歡樂頌大樓第22層」的微型宇宙的悲喜軌道裡去了。(圖/劇照,2017.05.15)
▲《歡樂頌2》在延續、衍伸上是十足成功的,第一時間便讓觀眾順利回到了那個悠然神往的,屬於「歡樂頌大樓第22層」的微型宇宙的悲喜軌道裡去了。(圖/劇照,2017.05.15)

文/柯志遠

千呼萬換始出來!歷經整整一年的等待(《歡樂頌》第一季42集大結局收官,剛好是去年的5月10日),被廣大網友公認為繼《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後「矚目度」、「期望度」都最高的人氣必追劇《歡樂頌2》終於在5月11日燦爛登場了。第一集容或因為華麗外景的展示而犧牲了一些節奏的緊緻,第二集原汁原味,已然恢復舊觀(總說續集成績會「合理滑落」,證明是虛驚一場),從第三集開始,22樓的五位佳人已經又一次攫奪人心,讓觀眾再一次跟隨著又哭又笑欲罷不能。五位女主角依舊特質鮮明,劇情軸線仍然交織俐落,對白的充滿溫度、拍攝的細膩講究,都沒有辜負觀眾這場漫長的等候。更重要的是,第一季之所以深入人心的精神主題,仍然是被最誠懇用心經營的元素,所以跟第一季一樣,《歡樂頌2》的值得推薦,絕對不是對女性日常的窺探,而是婉約地從閨閣的角度切入,卻成功地迎視了遼闊人生的險阻境遇,《歡樂頌》系列(總共將製播三季)不應被看待成「女人戲」、「言情戲」,他有足夠的勇敢去面對亮麗底下的窘迫以及不完美,他有足夠的溫暖,一次次地告訴你:「別怕,沒事,有我呢~」這是一齣編、導、演、製作都斟極佳成績,在形式和意涵都擅勝場,以通俗、流暢的況味將雋永的人生意境「深入淺出」的,好看的好戲,一齣沒有辜負群眾期待的感動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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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為口碑作品的第二季,對於觀眾心目裡的「慾望滿足」第一個重要的挑戰當然是對前作的「好感延續」。《歡樂頌2》帶給人的「親切」來自於主角人物在形象、神韻上的完全沒有「跑調」,更來自於戲的整體氛圍。原著小說中把傳統「章回小說」常用的第三人稱「評書」式的OS.運用得爐火純青,這個「新舊揉合」的手法,總能在劇情情緒高漲飽合時奇妙地把觀眾的「感知距離」拉開一些,這讓人物處境既可以被刻畫得更完整更有層次,也更能讓「戲劇張力」起伏特別大的段落被進行恰當的「冷卻」和「修飾」,這正是《歡樂頌》的故事雖然不乏波折衝撞,卻始終沒讓人有「灑狗血」的「矯情造作感」的關鍵原因之一,而小說原作者阿耐在高明的敘事技巧之外,時不時會出現「女人到了這樣的年紀,都該瞭解語言的蒼白。」這樣的旁白或對白,恰到好處的文學調性具體提升了戲的質感、品味,洗練的用語更增加了讓觀眾進一步咀嚼、回味然後產生共鳴的後勁。由角色到形式,《歡樂頌2》在延續、衍伸上是十足成功的,第一時間便讓觀眾順利回到了那個悠然神往的,屬於「歡樂頌大樓第22層」的微型宇宙的悲喜軌道裡去了。

做為口碑作品的第二季,觀眾期待前作「感動」的「延續」,卻也期待明顯的「新意」。《歡樂頌2》的段落剪裁是有學問的,第二季的揭開序幕設定在「農曆新年」,五位主創角色有了合情入理不得不被「打散」的理由,於是便順理成章地有了一段不算太長的個人獨處的情節篇幅,必須「單打獨鬥」地面對自己或歡快或沉重的現實處境(包括生活的,情感的),這跟整個第一季五姊妹並肩作戰的殘留印象有別,做為一季的起頭,產生了直白的區隔,也為爾後劇情發展的種種可能預先布下了「引子」(例如:「小包總」這個角色分量的瞬間加分,樊勝美面臨的艱難關卡不但多了一道,還二話不說地逼近面前…),這種舞台戲劇對於「中場」(intermission)的處理技巧(上段的句點,下段的迅速凝聚注意)被運用在《歡樂頌2》的開鑼起跑,有相當程度的吸睛作用,算是十分漂亮的。而搭配「小包總」對安迪的發起攻勢,不論是首集裡多量的普及島景緻,或者鋪陳追求過程的浪漫畫風(雖說有點輕微的跳tone,第一集裡足足唱了四遍插曲,還包括一支雀躍得過了頭的怪怪的「泰國咖哩」),但也算是在視覺上發揮了讓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做為口碑作品的第二季,在劇情上,觀眾自然充滿著對於核心角色「後來怎麼樣?」的「懸念」,這一點在《歡樂頌2》的開宗明義上是清晰的:安迪在沙灘上面對夕陽美景高喊「我很想你!」,儘管沒有指名道姓,但已經暗示出了往後「安迪VS.魏渭VS.小包總」的戀愛三角函數;樊勝美跟「王帥哥」的母親沒幾下就打了照面,這條故事線「壓力山大」的糾結,肯定不會「遜色」於第一季的「惹禍精大哥」;曲筱綃對趙醫生的重新發動攻勢,以及關關的暗戀、瑩瑩的桃花,莫不是第一季的忠實觀眾所喜聞樂見的,而但凡編劇的說故事技巧不退步,人物性格的特質不偏移,這些storyline在發展上都是精彩可期的。連續劇之所以對觀眾有成為習慣的「黏著度」,《歡樂頌2》開門見山地就拉出各線的前瞻與節奏,而沒有任何「原地打轉」的嫌疑,這是另一個後繼看好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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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頌2》的開箱印象,整體來說,第一季的種種優點都在,拍攝、製作的「技術含量」、「預算編列」甚至還更加上抬,例如貫穿於戲裡的不少上海空拍鏡頭,一新耳目,極俱震撼效果;各個崗位的呈現水平,一無滑落,戲的調性始終維持得甚是精準,「戲味」源發於「人味」,「戲哏」根植於有血有肉的現實人生,「娛樂性」與「文學性」相輔相成,彼此取得完美平衡,互相不造成干擾。而第一季裡建構出的深刻主題:強調任何人或許命運不同天賦不同際遇不同,但必定都存在著不為人知的殘缺、落寞甚至陰暗,欣慰的是在風雨行路中的相遇,以及相伴前行的彼此扶持,而這個「誰不是相濡以沫地走完這個人生?」的主題份外強大,以一種「人文色彩」給所有設計得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增添了誠懇與厚度。這些珍貴的優點,都被保存得極好,內外輝映,熠熠發光。《歡樂頌》的第二季,值得細細品鑑體會。

從第一季到第二季,蔣欣的演出總是最讓人擊節喝采的,第三集裡頭她一句「活得越久,我就越相信命。」讓人潸然淚下,引人動容的不是悲憫,而是頑強,頑強了一路,偶爾允許自己軟弱一下,就那麼一下,然後挺直脊梁,繼續迎戰;她越堅強便越人看出她揹負著困難的柔弱,這是一份同時栩栩如生地刻畫出「最強」與「最弱」的,極高難度的纖細演技。「樊勝美」這個角色,鏡像著多少人的身影,交疊著多少人生的無奈與無常,而蔣欣的詮釋讓人激賞的正在於能夠把每個情緒的層次都爬梳得無比通透,內化之後的外顯,更總能飽滿而不溢,不經太多的技術運用,便成功勾人去身歷其境,將人物內在世界的建構與情緒渲染的「穿透力」同時掌握得登峰造極,是全劇在演技上最美不勝收的一位。

王子文、楊紫、喬欣,嚴格來說,對於台灣觀眾都是陌生面孔,但當有了機會透過媒體報導或其他場合的曝光更深一層認識以後,再回頭來看她們在《歡樂頌》裡的表演,是會更進一步由衷肅然起敬的。特立獨行的「小妖精」曲筱綃,被個頭嬌小的王子文演得入木三分虎虎生風,再對比她在《如果蝸牛有愛情》等戲裡的演出,落差之大,難怪承受得起大陸觀眾封的「新一代戲精」的封號。童星出身的「邱瑩瑩」楊紫,是十幾億大陸觀眾「看著長大」的演員,《歡樂頌》裡沒心沒肺但古道熱腸的人物設定,對比仙俠劇《青雲志》裡英姿颯爽的戲路,跨幅也是極大,兩者都能駕馭自如,展現的何嘗不是本地同齡演員少有的厚實功底。喬欣演「關關」,原以為是本色演出,但在最近上檔的真人實境秀《約吧大明星》裡一看,本人竟是個婀娜多姿的長腿女神,她更當場示範以「關關」戲裡的口條、氣質即興聊天,眼鏡戴或不戴,根本判若倆人,著實讓人佩服。

至於劉濤,總有某些大陸網友會攻擊她的聲線口條,其實某些發音習慣來自天生,不見得能靠後天調整去徹底改掉,但就戲論戲,原音演出的《歡樂頌》,「安迪」的角色不論內在性格或外在氣息,都是與常人不同的極度壓抑,在收斂得幾近扁平的演繹幅度裡,劉濤對於「安迪」思維裡情感裡的幽微角落刻畫得極深極穩極精準,已經說得上可圈可點,如果說蔣欣的「樊勝美」是梵谷的油畫,不論悲或喜,筆觸都熱辣鮮明,那麼劉濤的「安迪」則是水墨畫裡在那樣窄的色階中去處裡「墨分五色」,都是教人刮目相看的頂級演技。以既有印象忽略了劉濤在形塑「安迪」這個極難角色的用心與成績,並不公平。

本文作者《柯志遠》作家,資深媒體人,知名娛樂評論家。紐約科技大學「傳播藝術」碩士。涉足娛樂產業二十餘年:電影行銷、頻道經營、新聞採訪、唱片企畫、時尚發行,專業經歷遍及PEOPLE雜誌、春暉電影、滾石唱片、MOD、VOGUE、GQ等公司要職。出版《惡女阿楚》、《一個台客在紐約》等15本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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