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W影評/《愛愛大風吹》:吹不走哀愁的中年危機

▲台灣換伴俱樂部成員在看了《愛愛大風吹》後,呼籲別用異樣眼光,看待這件在歐美已經非常成熟的文化。(圖/安可,2017.06.13)
▲台灣換伴俱樂部成員在看了《愛愛大風吹》後,呼籲別用異樣眼光,看待這件在歐美已經非常成熟的文化。(圖/安可,2017.06.13)

文/許維寧

丹麥鬼才導演米格爾蒙區法爾(Mikkel Munch-Fals)的最新「成人力作」,講述成人才能了解的箇中滋味。四對中年男女共譜一場愛恨交織的浮生共相,靠著百無禁忌的換伴之旅找回年輕時的激情,也一點一滴壓榨出家庭與婚姻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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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一直就像個奇妙結界,外面的人放棄自由想進去,裡頭的卻人渴望脫身。當婚姻、家庭被冠上了責任名義、具有法律效力,一切就必須褪去童話色彩,當愛情消磨殆盡、糖衣逐漸銷蝕,便開始透出人生的苦澀。這種苦澀大可稱之為「大人的滋味」,或一種成年情懷,《愛愛大風吹》(Swinger)的論述點便可視為成年情懷的苦楚,直白一點就叫「中年危機」。

中年危機讓本來應是幸福的家變為囚籠。《愛》一片雖然搞笑,一方面卻比敘述親情的《愛慕》來得更慘,夫妻倆不必到又老又病,只要當責任與義務篡奪了愛情,折磨便接踵而至。婚姻與其說是愛的場域,更像一紙屢行勞動生產的契約,分化什麼可以、什麼不行,於是勞動、經濟重擔將亞當(Martin Buch飾)鎖在工作台前,和妻子被關在千篇一律的醜房子裡。法律義務、責任、慾望交織成生命情境,但透過責任的罅隙,慾望的雙眼卻仍向外窺探想踰越禁忌。

慾望被鎖在被禁制對象身上,如同「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這種快感也是本片宗旨:婚姻沈悶到讓人想逃離,於是偷吃、換妻換夫、性愛派對都變成對婚姻的一記反擊,透過反擊讓人覺得煥然一新,也就有了偷吃金句:「他讓我找回自己/年輕/純真/刺激」。人類的生活永遠在追尋理想的吉光片羽,找不到就在既定框架中試圖模擬、再現,於是三對中年夫妻來到海畔別墅,和一對主持人夫妻來一場換伴遊戲。

然而點燃阿伯、大媽慾火的並非彼此,而是年輕情侶派翠克與派翠西亞(Natalie Madueno飾)。在換愛別墅裡想著年輕肉體是人之常情,也在於透過年輕肉體中年男女們才得以看見未竟的美夢。然而歲月至為殘忍,有些終究成往事而非來者可追。如同大老闆約根(Rasmus Botoft飾)不時露大鵰展雄風,發下豪語要讓派翠西亞「絕頂昇天」,靠征服美色觸及過往的年輕氣盛,但殘忍的是不靠藥物他就硬不起來。

醜陋的真相在於年輕肉體並非救贖,也可能是嚴峻的嘲諷,最終成為一面恐懼的照妖鏡。於是換伴都換出了彼此不想面對的問題:波莉不孕的丈夫對年輕的「鮑鮑管理員」束手無策,讓妻子因年齡壓力必須偷其他男人的精子來做人。亞當和妻子貌合神離,即便妻子穿著性感內衣晃來晃去,他卻仍幻想當年的龐克夢。相較於此,年輕音樂家派翠克身體力行品嚐兩性美好,派翠西亞則是浪漫的學術派,她點燃了亞當心中的追求,燃起約根的慾火,但她並非中年哀愁的一員,換愛遊戲只是一場田野調查。以至於這對年輕愛侶多自在猖狂,就顯得其他中年伴侶有多困窘。

換愛別墅本想重建歡愉,卻因年輕情侶的亂入意外暴露中年後的缺憾。於是波莉不快樂,跟嫩妹相比她只能趁年齡大限未到時「偷精」;亞當更不快樂,派翠西亞帶來期望但未留下承諾,讓他在妻子面前糗態百出。當然,不快樂的婚姻就跟張愛玲在《傾城之戀》裡如洪水猛獸的苛責,只是「長期賣淫」,與其當個推著責任上山、日復一日將生活變做懲罰的薛西佛斯(Sisyphus),不如親自化解這場宿怨。亞當沒能力踏出這步, 但妻子卻成全了他,如同《邊境家園》中那位本來想用高牆長久守護家庭的母親,最後仍將堡壘拆除,放彼此一條生路。

亞當最終拿著妻子送的機票飛到紐約,踏上了「應許之地」的沃土。甩開家庭桎梏,卻迫使他站上人生的懸崖,獨自面對一無所有與年華老去的風暴,妄想帶著一身下垂肥肉,仍能趁勢飛翔。如同中約根對亞當的勸說:「中年後別去追逐夢想。」在於夢想作為遮蔽缺失的屏障,帶著危險與虛妄、上頭畫滿假象。對深陷中年危機的大叔而言衝破了屏障往往換來空無,人生只如雪萊(Percy Bysshe Shelley)的詩:「他迷失的心靈如此柔軟,掀起面紗,卻遍尋不著心愛之物。」找不到心愛之物的亞當站在紐約街頭,此時看見的卻又是當年躺在他身邊的年輕妻子,兩人仰望醜陋屋頂上的煙火、那個未掀開面紗前的無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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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倪珍報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