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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莉颱風期間，雙北橫遭水患，時任台北市長的馬英九與台北縣長蘇貞昌，都動員怪手挖泥巴、砂石車載廢物，軍方則協助汐止路邊民宅清垃圾，與慢車道角落清淤泥。主要救災工作仍由地方政府指揮進行，而非軍方主導。即使慈濟等宗教團體協助安置災民，也是與地方政府協調，而非軍方。
直到馬前總統時代，尤其八八水災之後，軍方忽然跳到檯前，成了救災主力。每次有大颱風，各地就會有軍車進駐，稱為「超前部署」。像新北市政府大樓就會進駐一隊士兵，門口停了兩、三輛軍卡與悍馬車。屏東一淹大水，陸戰隊兩棲登陸用的AAV-7就會開上馬路，過水載人或送餐。
軍友與防災專家曾嚴肅討論過這個題目：首先，在災害危險區域預派兵力，到底有無必要？舉例來說，如果當年預期小林村是土石流高危險區，派了一隊卡車進駐，一分鐘內就被滅頂，豈不是派無辜士兵去白白送死嗎？如果派到台北市政府的進駐部隊與各型車輛，一樣被納莉大水泡在忠孝河裡動彈不得，自己成了待救災民，豈不是浪費寶貴救災資源嗎？
其次，拿這麼昂貴的軍用裝備去救災，到底合不合算？依照2018年台灣向美國購買36輛AAV-7，總價8360萬美元價格來算，一台AAV-7約值200萬美元，合6千萬台票。若是在救災過程中磕一下撞一角，那得花多少錢報修？這成本是軍方自己吞了，還是縣市政府來付？請問，你會開馬莎拉蒂去救災嗎？
依照救災所需的威脅強度，與台灣街道的狹窄狀況，其實最好用的裝備是二戰美軍用的GPA兩棲吉普車，或大一點類似卡車的DUKW。這些裝備退役後轉為民用，某些DUKW還被拿去重漆當觀光船用，便宜又好維修，載人載貨都沒有問題，戰時還可以拿來運送補給。如果軍方真要扛下救災重責，為何不能尋求購置這類裝備？如果民防或消防覺得這種裝備好用，其實民間商購也買得到，不必求助於軍方。
除了低階裝備問題，還有高階指揮問題。2015年左右，國防展上中科院便已展出一套「災害行動決策支援」系統，可以透過無人機空照與電腦套圖，即時掌握災害情報，例如估算土石流損害面積有多少立方米？向下，可以透過GPS掌握工程車、救護車、軍卡、怪手等每一台救災車輛的位置與動向，指揮官在螢幕上一目瞭然，還可以立即下指令調度，非常有效率。
我一看到這套系統，眼睛都亮了。但接下來兩年問中科院，都回覆說國防部尚未建案，去行政院提報也沒下文。事過多年，離開立法院後，現在這套系統軍方到底有沒有在用？在何處用？或行政院已有其他系統取代？不得而知。
換句話說，蔡政府該認真思考的，不是沿續馬政府時代權宜方便的陋習，將救災事務甩鍋給軍方就算完事。而是認真思考救災這件事，到底該那個單位來負責執行？是軍方，那就給予配置適當的專業系統與裝備，讓其指揮全局。如果該行政單位負責，那就該成立「災防總署」或擴編災防辦，統籌專業人員、裝備、與作業系統，跟美國FEMA一樣，針對各類災變預擬應變計劃，預置救災資源，並在各地設置協調官與危機處理小組，一有狀況才能立即反應。
依筆者意見，募兵制後的軍方人力緊縮，已非當年全台最大人力資源中心，反而戰時需要大量民力支援前線，過往凡事麻煩事就賴給軍方的觀念必須調整。軍方仍可支援最麻煩的問題，比如說工兵炸山開路、架橋通聯、直升機運載，但不該濫用兵力去做安慰民心的形象工作。派一隊人馬開卡車進駐縣政府這事，縣政府自己找人穿背心就能辦到，連怪手都能調，何需軍方？
反而，救災本該是最高行政單位無可推卸的責任，不是總統就是行政院長，本應是救災的最高指揮官，因為只有他能有足夠權責下決斷，調動資源進行處置，連副首長都不一定有此權責。美國飛馬（FEMA）直屬總統，意即在此。親民黨之前喊了許多年災防總署，原理亦同。你想想，號召與分配宗教團體進場協助救災這事，是由國防部長下令合適？還是行政院長合適？反之，如要國防部指揮宮廟，那部裡平時要派員與宮廟進行連繫或演習嗎？戰時由行政院長下令內政部，調度宮廟與宗教團體支援國軍後勤或民防，不是比較簡單嗎？
總結來說，個人根本不認為救災該是國防部的業務。救災有其專業，組建專業單位統籌民防便可。台灣公民社會的力量與資源其實很夠，像八八水災時，吉普越野車隊就比部隊更早深入災區。有計劃的調查、運用、組織相關專業資源協助救災與民防，遠比國防部想納編宮廟，更合乎台灣的現況與需要。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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