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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此種種顛倒錯置，皆來自心有罫礙，充塞恐怖，於是滿腦子顛倒夢想。顛倒夢想之一，是「迷信過去成功經驗」。不論迷信組織鐵盤的萬安躺平式選法；迷信側翼網軍操作的凡事陰謀論激將對立法；還是堅信過去成功口號，「十里山路不換堅」的硬槓式唯心意志力比拼。恐怕都已招數用老，惹人厭倦，敲桌打鼓還是無人應聲，每組人馬都在走「誰搬走了我的乳酪?」那種無效老路。使得這場九合一選舉還沒正式登場，便已歹戲拖棚，讓人意興闌珊。選舉招式的「邊際效用遞減律」已經作用到谷底，幾乎減無可減。因為眾所預期，打死一個，另一個也不會更好，結果創造了一種「無人可以取代」、「下一個不見得會更好」的政治真空，形成普遍的虛無主義氛圍。
第二種顛倒夢想，是把異常當作正常，而且一邊罵一邊抄襲、複製、效法。藍軍當年罵翻了柯文哲，綠軍近年幹翻了韓國瑜，卻全都夢想效法2014和2018那種母雞上天，雞犬升天的旋風式打法。無一不在思索可以用個人魅力打出一股風潮，帶領本黨候選人一起上壘的「領頭羊」。但現實上，2014與2018，既有時勢，也有英雄，那種歷史機遇可遇不可求，甚至當年當事人再出場一次，也無法複製當年的成功經驗。算算現在檯面上要參選的人物，既無馬英九的姿色，又無柯文哲的爆笑，更無韓國瑜「低級外省人」那種接地氣的特質。而且過去這些年，選民如同多次被渣男糟蹋的精練熟女，就算再愚蠢也不會再上同樣的當，不會相信同樣的甜言蜜語。那請問，再用以往成功渣男的語言手法來撩妹，或陰險的挑撥離間，又會有什麼樣的效果？
第三種顛倒夢想，是在野者只管批評，不提解方；執政者總說自己做得很好，只是宣傳不夠。不論執政或在野，都把真實的管理工作扭曲為簡單的文宣數量問題，以為只要檯面上的都說好，沒有人批評，或把批評者醜化，就能影響眾人投票走向，或為政績加分。相反的，罵缺電卻不帶解決電力需求解方，那跟打空包彈放煙火有什麼差別？就算你提個屋頂太陽能或「風光互補」的綠能節電解方，不必賣給台電賺錢，也能幫自己省錢，可行與否是另一回事，起碼也算是個解方，證明自己有解決問題的誠意。但候選人們總是思慮深遠，深怕這種政見承諾變成日後當選後的負擔，於是還沒當上長官就先學會甩鍋，只負責丟炸彈不負責拆彈，就像當年幹翻大巨蛋，現在反過來護馬桶蓋，把選民當成笨蛋。但選民真有那麼笨？那麼好騙嗎？政治人物們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不論那種顛倒夢想，其根本都還是存在於政治人物及其高參幕僚們的心境。平日不讀理論，不追趨勢，萬事不究根本，不田野調查接上地氣，忙於在資料中扒文，在口語上爭辯，被官僚們支配左右，計較於資源多寡與正評負評。組織丟給有名有姓有公職的老人們扛，文宣丟給有粉有號的KOL們弄，政見白皮書再找有牌有位的學者專家或前高官們寫，自己腦中的想法與作法呢？「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於是整個團隊趨於淺碟化、虛無化，除了本能性反射和膝反射式罵罵人，還能提出什麼讓人眼睛一亮的說法？
這種不分黨派集體性的虛無與弱化，才是台灣真正的深層危機所在，因為所有的理想都會被視為不夠現實，在子宮裡就被墮胎拿掉。小英再威，叫不動基層配合也是沒用，而她現在的最大問題，也正是底下人一堆陽奉陰違，再好的想法也被底下官僚權貴們給「吃掉」或轉個彎「賣掉」了。不只小英，柯文哲、侯友宜、朱立倫，誰沒有一些本初的理想，但在政治的暗夜叢林裡，走著走著就迷路了，男的變成鬼娃恰吉，女的演成安娜貝爾，簡直沒一個正常的。
今年一片冰冷虛無的氛圍中，大機率無法出現一隻催動全局的領頭羊，但主要政黨及候選人，可以扮演一組集結眾人志向的「牧羊犬」，用集體意志或共同政見，推動一至兩個切實且可行的政策。那不只是一種政治口號，也是一組經過縝密計劃的政策主張，也許，這種近年來被視為不討好的選法，反而能在一片虛無中，拉出一條眾人願意相信的繩索，也為台灣拉出一條不那麼純粹內耗的政策路徑。
政治人物們不要老把選民當成笨蛋，選民們每兩年要被騙一次，再笨也被騙成精了。真正愚蠢的是自以為聰明絕頂的政治人物，尤其是那種自認英明神武到出書教人，順便吹噓自己蓋世武功的政治人物。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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