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吳崑玉/小助理們的逆襲

▲台灣民眾黨新竹市長參選人高虹安遭質疑詐領立法院助理費。(圖/資料照)
▲台灣民眾黨新竹市長參選人高虹安遭質疑詐領立法院助理費。(圖/資料照)

文/吳崑玉

安安的故事超展開,比韓劇還精彩。有首富,有寄生,有政治,有法律,有帳目玩轉,有情慾流動,有貪小便宜又高傲的慣老闆,還有無知又被壓榨的小助理,最後還有個「復仇者/吹哨者聯盟」,小蝦米戰大鯨魚,最後一秒絕地大反攻。好想拍個影集,就叫「小助理們的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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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盤者什麼政治語言都出籠了,罵這是國家機器打壓,是敵軍埋藏的間諜,是無的放矢的抹黑…,然後再罵所有攻擊她的人都是在進行「政治鬥爭」。「有受害應該把資料拿給檢調,不該拿給媒體?」問題是公訴罪檢調本就可以閱報分案調查,況且本來要拿資料給檢調的那個人,被你們找科技大老摸頭縮手了,不給媒體還要給誰?誰知道檢調系統裡有沒有埋藏你們的人?政壇打這個弊案、那個論文,那次不是先開記者會炒媒體聲量,然後才送學校、檢調或監察院?搞不好後來還無法成案!更妙的是壁爐姐百思不得其解:「到底這些人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似乎是在說,如果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這些遊走法律邊緣的小貪小壞就永遠不會被人們發現,毫無自我檢討之意,這樣對嗎?

說實話,立法院斷斷續續混了二十年,各辦公室奇形怪狀聽到耳朵都長繭了,也不是沒人起心動念去跟勞動部門申訴,卻從來沒見過立法院所在地的台北市勞動局來進行過勞檢。不是證據不足,而是根本不敢。那個市長或勞工局長敢去勞檢立法院,那他們以後在政壇都別想混了,甚至不分藍綠一起把台北市政府整到死。小助理們常常窩在一起吃飯,大嘆勞基法都是我們這些人研擬修法的,但自己卻經常適用不了勞基法各種保障。政治現實哪!乾杯求一醉唄!

跟所有職場一樣,說誰跟誰有什麼深仇大恨?多半都沒有。至少沒有到殺人父母、奪人妻女、抄家滅門那種深仇大恨。但是,正如《諫太宗十思疏》中說的:「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車朽索,其可忽乎?」黨政高層常以為自己聰明過人,權勢嚇人,弄你一下,吃你一點,給你穿個小鞋,咬耳朵放個小話,你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反抗,就算反抗也有辦法壓下來。於是連哄帶騙,邊堵邊壓,一手軟一手硬,頭過身體過,總能解決不少人事爭議與麻煩。久而久之,高層自己也不免得意起來,覺得自己真是個不世出的領導天才。看吧!那個誰誰誰,不是被我擺平了?不吭聲了?過幾天就算了?於是變本加厲,再來一次。鬥完一個再鬥一個。等下次出事或抱怨發生時,再來依樣畫葫蘆。

殊不知,這些冷箭暗槍黑布袋,在當下,的確不是靠份薪水養家糊口的小助理們所能承受的,於是只能黯然接受,默默忍受,忍不住便只能離職。但那一筆一筆小小的恩怨,卻都記在帳上,等著那天加倍奉還。而且,「恩有時間性,怨有永久性;愛有排他性,恨有連結性」。這些怨恨不會隨時間而淡去,而會因為一直沒有得到化解或平反,而不斷的加利息。等到那天遇上有共同敵人的前同事,或逮到足以翻轉局面的反擊機會,原本不合的同事還會聯合起來,組成聯盟,逮住時機,一舉殲滅高層奸小集團。繩鋸木斷,水滴石穿,凡事都有個邊界,有個臨界點,熱過頭會沸騰,冷到底會結冰,當你發現原本積極的員工突然怠工擺爛,多年老臣勸說他人不要進來這個大醬缸,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這些表面的結冰,可能正代表內心憤怒的加溫加壓,只是在等個爆發的機會而已。

這種小助理們的反擊,絕對會是一種「不對稱作戰」。一般而言,有不滿或怨恨,多會先向主管申訴;不能解決,再向更高層抱怨。但若組織最高層不想處理,或把努力處理的高幹罵成一條狗,公正處理無門無路,抱怨就會熄火,轉成深藏的怨恨。當一個人對組織及最高層還有點期待時,他頂多喊喊「清君側」,把一切怨恨與錯誤歸結於宦官與佞臣亂搞。但當他發現最高層也與陰他弄他的人一鼻孔出氣,或最高層已被「包起來」時,他便會對整個組織喪失希望,「沒有昏君,那來佞臣?」離職或反撲,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高層會惹毛小助理的主要原因,不是違法,不是脾氣,而是自以為聰明,自認為帝王,把小助理們當笨蛋,當成永遠不會也無法反抗的中世紀農奴,侮辱了小人物們的智商與人格。高層人物總覺得自己三言兩語便能化干戈為玉帛,化不掉也能等個幾天便「相逢一笑泯恩仇」。其實只是高層自己忘了自己的承諾,小人物們卻沒忘。於是這些小助理們,尤其是政治經驗充足的政治幕僚們,便會尋求最具殺傷力的時機,用自己所能取得的最尖銳武器,躲開所有看得見、想得到的阻攔與壓制,在關鍵時刻奮力一擊,務求全軍破敵,徹底殲滅。因為,他們知道,只有這一次機會得以擊敗那些高大威猛的高層。殺人不死反成仇,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今天若是打不贏這仗,自己就完了,怎能不奮力殺敵!

所以,與其問:「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不如平心問問:「自己作人有多失敗?」或拿起紙筆,紀錄並點算一下這些日子鬥垮鬥走過多少曾經為這個組織沒日沒夜,憚精竭慮的老臣?正因他們曾經如此犧牲投入,才會如此積怨甚深。怨恨跟水一樣,一兩滴成不了事,但一澡盆就足以鬧水災。「載舟覆舟」,關鍵便在愛與恨的數量對比,而且還會質量互變。

柯P與他的高幹們一直沒意識到,這些年大大小小結了多少怨?那些柯粉轉柯黑的「曾經幹部」們,那天組個聯誼會來吃飯,起碼可以開個三、五桌。每個服務過又離開的幹部們,幾乎都有一肚子委屈故事,一個人就可以講一個晚上。一桌十個人口訪下來,就算不足以一年365天天天講鬼故事,一年52週,週週週末驚魂夜也應該夠了。悶著不發,不是無矢可發,而是大家都在等著,那天柯P下來選總統,或TMD下次選舉,再來好好玩它,讓它「團滅」。

沒想到,一個立委辦公室就這麼精彩了,讓其他人的鬼故事一時黯然失色。不過,江山代有才人出,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沒有死在沙灘上,卻是和衣醉看風雲起,一口浪來一口酒,過得還挺爽的。

講穿了也沒啥大不了的,純粹就是「業力引爆」。這是自認智商157,和他身邊的人們所無法理解的。他們聞不到自己身上所飄出來的那種「官僚臭」,聽不見自己強辯硬拗語言中所傳達的「天然蠢」,看不見自己舉手投足間,下巴與鼻孔所噴出的那種「假高尚」。為了爭取一時的選舉勝利,貫破底線,敲碎價值,把自己一生累積的形象、信念、與名聲都賠了進去,值得嗎?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作為一個政治人物,何苦汲汲營營於學位、職位、與那點金錢?多懂點作人處世的道理,講話客氣點,手面鬆一點,待人接物好一點,不要看上不看下,不要老把屬下當笨蛋。朋友多一點,敵人少一點,人生看開點,不就不會有今天那麼多「深仇大恨」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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