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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盟軍在一九四四年初在北義大利的安其奧展開反攻，面對仍強大的納粹精兵，美軍被困在波佐利一個多星期，傷亡慘重。
當時剛畢業於哈佛的年輕醫生畢契爾（ Henry Beecher ）焦頭爛額，他服役於當時灘頭堡上的野戰醫院，如潮水般不斷湧入的傷兵，畢契爾手忙腳亂，麻醉劑用完了，也沒有嗎啡可以應急，傷兵還是持續湧入。
突然前線緊急送來一個傷口破裂的士兵，須緊急手術才能保命。沒有麻醉劑、沒有嗎啡，如何動刀？
不動刀就是一條人命活生生地在眼前逝去，畢契爾靈機一動，他叫護士替傷兵打「鹽水針」假裝是麻藥。
奇蹟出現了，那個正在哀嚎的士兵竟真的以為是打了麻醉劑，平靜地接受手術，過程中，好像真的不疼不痛，安靜地讓畢契爾動完手術。
畢契爾突然發現原來「鹽水針」可以拿來欺騙傷兵，接下來好幾個星期，畢契爾連續用鹽水針假裝是麻藥進行注射，替數十個傷兵進行手術，竟然在打入鹽水針針後，傷兵就以為已經打麻藥了，接受手術刀在身上劃來劃去。
戰後，畢契爾回到了美國，仍震攝於鹽水針可以當「安慰劑」的妙用，他繼續深造，還把這段特殊體驗寫下一篇論文《安慰劑的神奇妙用》（ The Powerful Placebo ）。
另外，也不要以為以前的牙醫必是受人尊敬的一群人！
在昏暗的天色掩護下，低語的身影掠過戰場上一具又一具的戰士屍體，有的人費勁翻找士兵藏在染血破爛制服裡有價值的東西，有的忙著拔下士兵項鍊或戒指，他們，都是「戰爭禿鷹」。
「戰爭禿鷹」之外，有一群人衣衫革履，扳開戰士的嘴巴，以精熟手法快速地敲下一排又一排的牙齒 。
接下來，巴黎和倫敦市場中，「滑鐵盧之齒」大發利市，那些在戰場上偷戰士牙齒的人都是專業牙醫，他們拔下戰士牙齒製成假牙，來自體格良好年輕戰士的牙齒所製成的假牙，上流名媛和仕紳趨之若鶩，蔚為時尚。
這是一八一五年六月十八日深夜，拿破崙在滑鐵盧對上英國、普魯士和荷蘭聯軍，法國大敗，五萬精銳非死即傷，兵凶戰危，卻讓一群想要在戰爭中大發利市的牙醫們，欣喜若狂。
從西元前六世紀發明假牙到十八世紀，兩千四百年間，人類的假牙科技一點進步都沒有，主要是材質方面沒有突破，雖然有用黃金、獸骨與象牙，都是做成牙橋，加上一連串的線圈做成的箛圈套在其他牙齒上，或是用針打入牙床而固定，雖然外觀技術已經很棒，但是不耐用。
到了十八世紀晚期與十九世紀中期，歐洲的上流社會很怕突然掉牙，因為沒有牙齒的地方會凹陷，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很多，講話也因此會含糊不清，在社交場合被恥笑。
獸骨和象牙等假牙沒有琺瑯質，很快就會蛀壞，且產生藏汙納垢之空洞，總是有一種腐臭味道，一開口就口臭難掩，就連呼吸時也有惡臭飄出。所以那時的名媛、仕紳想到了扇子，看看那個時代的上流社會，名媛手中都有一把扇子，講話時用扇子輕掩小嘴，不是為了嫵媚，只是為了遮口臭。
如果用人的牙齒當假牙，情況可以改變很多？
於是，醫院太平間和監獄死囚的牙齒製作的假牙供不應求，甚至在一七八三年，有牙醫公然在紐約報紙登廣告，徵求窮人的牙齒。
然而、病死、處死與窮人的牙齒，往往來自衰弱、窮困等環境，牙齒的品質並不好，有人就想到戰場上戰死的年輕人，身體健康又年輕，牙齒正好在巔峰狀態，於是來自戰場的死人牙，竟成為當時牙醫的金雞母，上流社會最搶手的時尚品。
只有戰爭才有戰士的牙齒，於是在各國軍隊後面緊跟著一群「牙齒獵人」，他們藝高膽大，當時倫敦最有名的牙醫叫做庫柏（Astley Cooper），在他的傳記《庫柏生平記事》中就有一位和庫柏長期合作的「牙齒獵人」得意地說：「我可以在一個人被擊中倒地的當下，立刻把他的整排牙齒都拔下。」
一八一九年，發明牙線的美國醫師帕姆利（ Levi Spear Parmly ）還曾經得意地自吹自擂：「我手中有數以千計的牙齒，全部來自戰爭中失去性命、不同年齡的戰士，品質絕對保證。」
直到一八三七年，在倫敦，一個來自底層社會，不起眼的小商人艾許（Claudius Ash ）才改良材質，發明了瓷製假牙，並大量銷售給市井小民。
然而，所謂的上流社會往往看不起庶民的東西，「牙齒獵人」依然在戰場上如同禿鷹遊走，一八五○年代克里米亞戰爭，來自戰場戰死英魂的假牙依然大發利市。
直到一八六五年，倫敦還是有許多上流階層拒絕使用瓷製假牙，《波邁日報》在一八六五年報導，因為雖然歐陸沒有大戰爭，貨源欠缺，但美國正爆發南北戰爭，大批的「牙齒獵人」跟在南軍與北軍後方，「一個人被擊中倒地的當下，立刻把他的整排牙齒都拔下。」
這些事，俱往矣。在此重提，只是想要抒發一下對於某些當下已經扯不清楚的時事表達一點想法：醫學從來就不是萬能和無比崇高，他們也是和人類的文明開化一樣，有黑暗、有錯誤、一樣都是在嘗試中緩步前行！
●作者：黃創夏／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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