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院長宣佈不副署立院通過的財劃法後，行政院與立法院就像羊角互頂架住卡死，僵在跨越懸崖獨木橋上的黑羊白羊，誰也無法前進一步，誰也看不見後退的路，先退者大機率會摔死。但站在咱們這種死老百姓的角度，這樣僵下去，倒楣的是我們，僵持不動的戲碼又很難看，連打巴掌、捏橘子的八點檔爛戲更催人入睡。現在台灣選民就是索羅門王，不是盲目挺誰，加大力道把對方擠下橋去，而是得想出個簡單方法來解決僵局，至少讓國家機器得以運轉，雖然很困難，也沒有標準答案，但還是得摸著石頭過河，試著尋找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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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雙方都無法前進一步？因為雙方都沒有戳死對方的致命武器。咱們這個現行憲法修得太平衡也太平和了，總統有權無責，行政院長有責無權，立法院有權無料，既無執行能力，也沒有關押他人的權責。整個制度是以「喬」為核心來設計的，完全沒料到惡人可以將對抗惡搞玩到什麼程度？講白了，這是部承平時期擬出的法律，從沒經歷過惡鬥與內戰的考驗，擬出憲法增修條文的專家學者們，缺乏江湖經驗，不懂得地痞流氓的玩法。於是，雙方殺聲震天，結果依然八風吹不動，雙方都有無限體力與耐力，羊角互頂到幾乎變成連體嬰了，還是沒法逼退對方半步。
舉個例來說，翁大上人更改議程，說要追究行政院長違憲的法律責任，這就好笑了。首先，行政院長副署權本就寫在憲法裡，只不過原本是設計用於對抗總統，現在用來對抗立院，是種「你不仁，我就不義」的玩法，並未濫權違憲。其次，就算有人違憲，請問，「違憲有罰則嗎？」這是王金平的名言。沒有罰責，就算你罵翻了他祖宗十八代，請問要追究他什麼法律責任？偽造文書的罪責都比他重。翁大上人的法律見解，足以在靈界擔任大法官，但落回凡塵，實在令人哭笑不得。
行政院長也一樣，根本沒有對抗立法院的工具，總統也沒有。在內閣制國家，國會可以提不信任案倒閣罷免首相，小泉首相也可以因政策扞格解散國會重選。在總統制國家，國會不爽總統，可以凍結預算，讓全國政府單位停擺，公務員全都領不到薪水。但咱們預算法規定，今年總預算不過，就照去年預算執行，行政立法全都沒有武器餓死對方。咱們的行政院長號稱「閣揆」，其實是個被鐵桶包起來的囚犯，立法院不發動倒閣，他就可以萬年不變的蹲在那兒，但面對惡法惡搞，他也沒啥武器還手，預算卡不到，軍隊調不動。發動群眾上街頭，喊喊而已，你敢發動政變嗎？紅衫軍100萬人圍城，依然不敢衝進總統府，馬英九當時還透過李新的電話，跟施明德曉以大義，說台灣六、七十年沒有發生過政變，我們不能開此先例。請問，連倒閣都不敢發動的藍白政治人物，有此膽識與能耐，召集群眾發動政變嗎？若沒有，Who Bird You？
所以，憲政僵局既不可能升高對撞來撞出輸贏，也不太可能一直僵在這裡不動。賴總統不可能把他那套一年不進議會的成功經驗拉出來再玩一次，因為當年李全教有案在身，現在沒有立院要角有案在身。所以，只能靠第三方出手，解決憲政僵局。
第三方的第一選項自是憲法法庭，但立法院用憲訴法及大法官任命卡死了憲法法庭。理論上，藍綠白喬一下人選，你五我五二一添作五，憲法法庭就能運作了。實際上，藍白根本不想讓大法官會議能夠運作，因為他們自知通過的一堆法案都踩在違憲邊緣，甚至早已越界，他們要的是立法獨大，一個堂口就要威逼整個幫派就範。所以此路不通。
第二選項還是圍繞憲訴法展開。民間團體已開始運用自然人憑證展開線上連署，發動廢除憲訴法惡法公投，與否決選罷法修法的三項公投。既然可以公投憲訴法，那為什麼不能公投財劃法？或其他法律？或憲法修正案？行政部門可以大發自然人憑證，簡化公投所需時間與流程，成立並推廣更為民眾接受的網路參政平台，以直接民權制約立法院的間接民權。如能成功，以後，誰都不要亂嗆啥我有六成民意，凡事一條一條來問民意，一票一票表達民意。賴總統不是說要以更大的民主來解決民主紛爭嗎？那直接民權不就是更大的民主嗎？案子太多？大不了，以後每個月最後一個週六，就列為「國定公投日」，立法院、行政院、總統府，誰亂來就將法案暫停半年實施，交付公投，杜絕亂搞的機會。實驗如果能成功，還可以成立一個「網路國民大會」，成為國家的下議院。
第三個選項，是賴卓等黨政高層，走出辦公室，比照四大公投時的千場說明會與座談會，直接下鄉面對民眾，直接瞄準2026選舉。大罷免失利後，綠營的士氣就散了，同理，如果2026選得不好，藍營的氣也就散了。這場憲政僵局的最重要決戰點，就是2026年11月底，誰選到光屁股，誰就不得不退？！講白了，所有憲政僵局最終還是只能撐到大選決定日，倘若玉珍失金門，小傅丟花蓮，六都丟四都，立院再多席次也無力再戰，人人都得為保命奮戰。這個選項是種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意味著憲政僵局還得硬挺一年。但主戰場僵了，就得開闢第二戰場，使敵首尾不相救，也讓支持者與群眾，看到解決僵局的希望。跟俄烏戰爭一樣，一旦打成不死不活不動如山的壕溝戰與消耗戰，士氣是會崩潰的，雙方都一樣。所以，跳出僵局的方法，是重新掌握行動自由，在游擊戰與運動戰中繞暈敵軍，重新掌握戰場主動權。
其實，在民主社會中，憲政僵局的最終裁決者仍是人民。民主政治講了半天的三權分立、五權憲法，根本仍是「社會契約論」。所有的政府官員、民意代表，都是一種領著民意合約，「代理」民意施政的專業經理人，當經理人失職濫權，所有權人，即公司股東與選民，自然有權力將其換掉，因為代理人違反了合約。選舉，就是一種簽約過程；公投，也是一種確認合約或解約過程。任何代理民意與股東權益的經理人，都必須向股東說明，並「說服」股東接受他的提案，否則便只能放棄或離職。當一般的憲政運作機制卡死，直接面向廣大股東(選民)說明，是在不拆解搞垮公司前提下，領導者必須做的工作。如果這事情做不好，面對重大危機時無法拆彈，這位董座也就該離開了，換個能搞定事情的人上來。
最後還是要回到索羅門王的故事。兩個女人為爭奪一個小孩，鬧到索羅門王那兒，兩人都說自己是親媽，吵到不可開交，說詞也無法驗證，於是索羅門王下令將小孩切成兩半，一人一半，真正的親媽馬上哭跪說不要切，我讓。結果小孩判給了讓步的這位，因為真愛小孩生命的才是親媽。現在藍綠白各方，腦袋裡想的都是贏，但誰願意在輸贏之外，努力尋求對國家機器繼續運轉最可行的解方，他才是真愛台灣的那一方。選民們雖然不是很懂各方在吵什麼？但可以惦量一下各方的態度與表現，痛罵違憲卻又不提倒閣，還是堅持財政體制堅決不副署的那個，才是真正希望讓政府順利運轉的人？
剩下的問題，是工具，憲法法庭、公投、選票，都是裁決的工具。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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