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馬來西亞政治局勢動盪頻仍,不但頻繁換首相、政黨重組不斷,更因2020年的「喜來登政變」掀起一波震撼政壇的跳黨潮。馬來西亞國際伊斯蘭大學政治系助理教授劉哲偉近日在Podcast節目《東南亞夯什麼》中,深入剖析這場政變的起源、制度缺陷與馬來西亞特殊的政治文化,帶領台灣聽眾認識大馬政治複雜且高度不穩定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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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哲偉形容,若把馬來西亞和台灣相比,最大的不同在於「倒閣與跳黨在馬來西亞並不罕見」。他指出,自己讀書時只需要記住四位首相名字,如今的學生卻要記下十位,「短短幾年內換了三位首相」,這種更替的頻繁程度,對選民的民主信任感造成極大打擊。
談到「喜來登政變」,劉哲偉說,這是一場典型的國會制變天案例。2018年反對黨聯盟「希望聯盟」(Pakatan Harapan,簡稱希盟)意外贏得大選,卻在2020年內部分裂。其中的土團黨與公正黨阿茲敏阿里(Mohamed Azmin bin Ali)派系議員脫隊,轉而與反對派合作,取得國會過半優勢,從而推翻希盟政府。由於談判與協商多在吉隆坡的喜來登飯店進行,事件遂被稱為「喜來登政變」。
馬來西亞採行「議會內閣制」,首相由國會多數議員支持產生,不像總統制國家須經由全民直選。這種制度設計雖提供了政治靈活性,但也給予政黨與議員在關鍵時刻極大操作空間。劉哲偉指出,當反對黨透過結盟、吸收跳黨議員獲得過半支持,便可推翻原政府,這在制度上是合法的。
然而,這樣的操作卻讓民主意志與選民授權被架空。劉哲偉舉例說明,馬哈迪(Tun Dr. Mahathir bin Mohamad)在土團黨贏得大選時僅掌握約12席,但因為被推舉為首相候選人,最後成為領導人。即使其他政黨席次更多,卻未能掌權。這樣的現象,也導致後來土團黨內部矛盾擴大,接連出現權力鬥爭與再度變天的局面。
馬國政治的另一項特徵是「跳黨文化普遍化」,尤其在東馬(沙巴與砂拉越)更為常見。與西方民主國家的「投人」邏輯不同,馬來西亞多數選民「投黨不投人」,意味著議員即使跳槽,只要新政黨受歡迎,仍可能連任。劉哲偉提到,政變主角之一阿茲敏從公正黨跳槽至土團黨後,仍成功在地方選舉中保住議席,儘管在國會大選中失利。
馬來西亞政府雖然已於2022年通過「反跳黨法案」,規定若議員自行退出原屬政黨即會失去議席,卻未能有效遏止跳黨亂象。劉哲偉指出,法案設計存在重大漏洞,「只要不辭職、不公開脫黨,就算實際上投票支持反方,也不算跳黨,」議席仍保留。這讓不少政客繞過制度、繼續進行政治交易與勢力調整,讓「變天」隨時可能重演。
面對這樣的制度困境,劉哲偉認為,「反跳黨法」並非萬靈丹。他主張應借鏡台灣的罷免制度,讓選民在議員跳黨後能以民主方式表達同意與否,制度可以允許變動,但必須配套讓人民決定誰該代表他們,否則選舉就成了政治菁英的分贓遊戲。
至於未來是否能改變現況,劉哲偉坦言,這是一個制度設計與政治文化的雙重課題。即便法律設計再完備,若缺乏政治人物的「紳士精神」,總有人會鑽制度漏洞、走短線操作。他強調,真正完善的政治應是「法律制度+政治道德」的結合,缺一不可。
馬來西亞近年頻繁上演的政治變局,暴露出制度設計的脆弱與政治文化的沉痾。從「喜來登政變」到跳黨潮、再到反跳黨法的有限作用,都顯示出單靠法律規範無法約束權力操作,真正需要的,是政治人物的自律與社會對民主價值的堅持。劉哲偉所提出的「法律制度加上政治紳士精神」的治理觀,點出了當前馬來西亞政治的關鍵症結,制度設計或許可以修補漏洞,但唯有文化的進步,才能為民主注入穩定與誠信。當選民逐漸覺醒、政黨重新思考責任與承諾,馬來西亞或許才能走出政爭輪迴,邁向真正成熟的民主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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