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吳崑玉/威權幽靈始終盤據在政治領袖們的腦中

▲侯友宜參訪新加坡,希望汲取當地發展經驗。(圖/新北市政府提供)
▲侯友宜參訪新加坡,希望汲取當地發展經驗。(圖/新北市政府提供)

文/吳崑玉

剛上完節目趕去同學會,老同學們起鬨談總統大選,我嘴裡叼著肉,大家就自己聊起來。幾分鐘後結論就出來了:「這次總統大選真的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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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道上一片對《人選之人》的讚譽,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真實世界的百般無聊。無聊來自政治人物們行為及語言的「聊齋化」,要嘛脫不出傳統黨八股與死硬的意識型態,要嘛拿一堆鬼話來當政見,不管群眾信不信?反正他自己是信了。藍營這兩位佔據聲量頂峰的頭頭,不約而同表現出他們對於民主自由的蔑視,與對威權開明專制的嚮往。一個想盡方法壓制議員不要質詢,問他問題便「你說,你說…」,翻成潛意識台語便是「你卡猴,你講!」另一個不經意顯露他對議會質詢的厭惡,希望把政府當企業經營一樣,「不要議會監督,我們自己監督」,自知講錯話後,晚間再來道歉。

但一切都太晚了,一如肢體語言常比口頭講話更能洩露此人心底真正的意圖,這些不經意出現的行為和語法,洩露了他們心底對於質疑者的厭惡與逃避企圖,巴不得消滅所有反對聲音,而這正是威權統治者的行為特徵。

紐約時報日前刊出一篇題為「新加坡式的威權制度比民主制度更好嗎?」的評論文章,文中訪問了逃到美國定居的李光耀孫子,李顯龍弟弟李顯揚的兒子李繩武,一位哈佛學者的心聲。他在2017年回新加坡探望父母時,在臉書發了篇文,批評政府用法庭噤聲批評者,然後,他就被起訴了,嚇得他立馬逃回美國。就在上個月,新加坡官方宣佈對李繩武的父母展開調查,指控他們操縱當年90歲的李光耀修改遺囑。李繩武說:「我伯父不想在合法性問題上有競爭。」「威權主義制度存在下去靠的不是冒險。如果他們認為我有5%的可能成為他們的麻煩,他們要把這個概率變為零。」(請參見: https://cn.nytimes.com/opinion/20230424/singapore-autocracy-democracy/zh-hant/)

當猴爺訪問新加坡時,他思考過這種西方政治學者稱為「威權選舉」(Authority Election)的政治體制,跟民主自由體制有多大的差異嗎?拜登之所以不將新加坡列入「民主峰會」的受邀名單,因為他們認為新加坡只是「部份自由」的國家,對於人民的監控無所不在,但人身權利的保護卻處處漏洞。喊「兄弟之邦」的賴神也最好弄清楚,當一個威權者的「兄弟」,有多麼的危險!郭董就更不必說了,他否定民意監督,想要自我監督,那就等於沒有監督。他想要的政治型態是「開明專制」,而且還把柏拉圖的「哲學家皇帝」置換成了「企業家皇帝」。

威權愛好者共同的語言是:「省掉監督,讓我好做事。」「集中力量辦大事。」只要有錢又沒有監督,「一縣市一核電」絕對不是問題,何止半屏山?中有大肚山,北有陽明山,通通可以「核起來」。這是一種企業經營者的純「效率」思維。問題是,企業經營者之所以能專心致志於追求效率,是因為他們能轉嫁無數的「社會成本」或「外部成本」。水、電、道路、污染、廢棄物、勞工生活…,都可以丟給政府或社會來承擔,但當你成為一個政治領袖時,你得全面承擔所有事物的利與弊,沒有地方可以「轉嫁」,只能盡力求取平衡。這是政治家與企業家最大的差別。

我們也不能說「開明專制」的愛好者完全是錯的。在社會發展的初期階段,的確需要一段時間來讓社會經濟長成到某一種水準,就像父母得養小孩十五年,接下來他們才有足夠生存能力去活過往後的五十年。在社會經濟貧弱不堪,中產階級尚未壯大時,冒然施行全面民主,通常只會造成悲劇,這也是現今許多民主否定者的引據來源。但當社會經濟發展到某一階段,個人人身保護與財產保護的制度便須建立,先有了有保障的「自由」,才談得上民主。此時再濫用威權控制,遲早會養出一堆「媽寶」,或令社會進入無休止的青春期、叛逆期,動盪不已。那是一個社會人生的成長歷程,是一種不可逆的過程,認不清這種成長歷程,抓不住當下社會的發展階段,迷戀那種「大人說了算」的好日子,反映出來的其實是自己的媽寶心態。結果,在更大的國家定位問題上,自然會去到處認乾爹乾媽,「阿姨,我不想再努力了」!

在某次促轉會的討論會上,某位法律學者語重心長的說:「我們這種五十幾歲以上的人,都經歷過威權時代。有時夜深人靜,我會反省自己,威權的幽靈,威權時代的習慣與價值,是不是還藏在我們的靈魂深處?」當我們氣到想要消滅所有反對聲音;用盡方法迴避或消滅監督機制;逼迫所有人站邊靠派立即表態;對不同意見者進行羞辱與人格毀滅;為了勝利不擇手段;崇拜那種秩序井然,一根竿子插到底的政治社會;動不動喊「政府管一管」、「通通抓起來」的時候。我們的警報器便該響了,那代表威權的幽靈已經飄出來了。

大眾為什麼會覺得這場總統大選很無聊?因為大家都看到了這些政治人物背後的威權幽靈,而沒有幾個人想再回到那種被管得死死的威權時代。政治人物們沒有真心想要用深思熟慮的政策來向選民提案,沒有想要「說服」人民,而是想用政策技巧、法令漏洞、甚至文宣騙術來哄人們入殼,成為他們法說會上無足輕重的小股東。人們也許沒辦法提出專業論據反駁,但都會聞到怪異的氣味,身體感到一陣不舒服的涼意,直覺這個地方「不乾淨」,於是轉頭遠離。

面對危機與困境,人們需要的不是「話術」,而是可行的「提案」,那卻是這場選舉中,最缺乏的東西。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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