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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爆發的疫情只是更惡化了普丁的偏執和孤立，讓他認為只要俄羅斯軍隊一進入基輔，馬上會受到反感充滿納粹行事作風總統的烏克蘭民眾熱烈歡迎，更沒想到他從各幅員遼闊的各軍區湊齊的地面進攻部隊在圍攻基輔和第二大城市Kharkiv時，曝露的嚴重後勤和補給問題從來沒有被擅於宣傳在2014占領克里米亞、2015空襲敘利亞反抗軍俄軍英勇表現的國防部長Shoigu 所解決，連各方預期俄羅斯會很快搶下的空中優勢都完全不見蹤影。
而軍事專家雖然還是無法確定俄羅斯部署在烏克蘭三面的近300架戰機為何很少出動奪取徹底的空優，但目前專家歸納出的三點可能原因都還是指向俄羅斯軍隊的外強中乾：(1)俄羅斯Su-34戰機擁有的精準導彈數量不足。（2)俄羅斯地空協同作戰的協調能力很弱，為避免在地面部隊進攻時發生誤擊友軍而選擇不出動戰機。（3)俄羅斯空軍飛行員的訓練時數嚴重不足(據估計一年戰鬥機飛行員飛行時數平均不到100小時) ，因此不想很快暴露其真正實力。
在烏克蘭人民和軍隊抵抗意志強烈、被普丁野心嚇醒的美國、北約給予充沛軍援的情況下，戰事已經明顯陷入膠著。當然對於大權獨攬已久，威信不容挑戰的獨裁者普丁來說，此時讓步會讓他的威信大失，還不一定換到西方撤回如雨下的嚴厲經濟制裁和大跨國公司的停止接連撤出(最新的消息是西班牙快時尚大牌Zara和義大利精品Prada都決定暫停在俄羅斯的營運)。因此普丁還是持續擴其以大部隊包圍首都和Kharkiv，配上對不分軍民設施的猛烈轟炸和斷水斷電，希望屈服當地軍民抵抗的意志。對於介於克里米亞和烏東的港口城市Mariupo也是採取同樣的策略。
另外根據法國總統府發布的最新消息，馬克龍總統和普丁的最新一次1小時45分鐘的通話中，普丁還是否認俄羅斯軍隊有針對平民為目標進行攻擊，同時表示是烏克蘭人自己要決定是否離開被包圍的城市。換言之，普丁根本不理會馬克龍呼籲要尊重國際法的人道規定、要針對平民進行保護與允許人道救援物資進入，特別是在Mariupo。普丁還對馬克龍預告了即將對黑海沿岸另一個港口城市奧德薩進行的轟炸。
普丁堅持要硬幹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對一個需要人民敬畏、服從的獨裁者來說，他無法出動大軍卻空手而歸，還讓人民和不少他的寡頭支持者變成西方經濟制裁的直接受害者。因此他需要先讓烏克蘭人付出更慘重的代價並耗盡其裝備、彈葯，期望領導人民堅決抵抗的總統澤倫斯基會改變心意願意以停火為目標和談，屆時俄羅斯便會要求烏克蘭明確保證中立、放棄加入北約並承認兩個烏東宣布獨立的俄羅斯附庸國，這樣至少他能和人民與寡頭證明，他有辦法阻擋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勢力對俄羅斯的步步進逼，並開始將斯拉夫兄弟烏克蘭拉回俄羅斯的懷抱。
但這樣的盤算就和他之前被身邊強力部門出身的心腹還有一味迎合他主觀願望的國防部長誤導一樣，普丁依然有可能達不到他的目標反而因為製造了更多人道災難讓西方更堅定的支持烏克蘭並加碼削弱俄羅斯。所以如果普丁堅持這個包圍主要城市並狂轟濫炸的策略，在他等到澤倫斯基屈服前，迎接他的也許是美歐制裁的進一步升級：美國國務卿布林肯正在歐洲協調如何應對俄羅斯的侵略，並已經開始和歐洲盟國討論連俄羅斯的能源出口都列入制裁的可能性。
這個選項和烏克蘭最新的請求：希望北約在烏克蘭上空設立禁航區比起來，不但能避免北約軍隊擊落俄羅斯戰機，變成雙方直接進入交戰狀態的風險，但一樣能對俄羅斯再度給予重創，把俄羅斯徹底打入和目前伊朗、北韓類似的處境。此外，為了因應戰事的膠著，波蘭已在考慮援助烏克蘭俄製的戰機，並要求美國也同步支援波蘭戰機已補上戰力的空缺。
換言之，現在最大的問題，也正是政治經濟學比較研究早已提醒過的“規律”：獨裁體制在缺乏有效制衡下，會因為全力過度集中的獨裁者個人的一意孤行而造成比失能民主更大的災難，所以獨裁政權的發展歷程和發展程度類似的民主政體相比，會有更大的波動性，而獨裁者引發的政經危機或是軍事災難經常把之前穩定時期取得的發展成果全部抹掉。
這就是為和普丁到現在很不幸地似乎還很信自己的厲聲恐嚇能讓烏克蘭和在背後力撐的美國、北約退讓。對於一周前法國《世界報》社論開頭諷刺的提醒充耳不聞：普丁開戰五天，已經取得兩大“戰果”：（1）讓北約找到存在的充分理由。(2)讓歐盟破天荒提供軍援給歐盟之外的國家。
在普丁意識到事情不妙，改變自己的盤算和漫天喊價前，可以合理預期整個世界的發展走向會因為這場惡戰的突然爆發而重回冷戰的格局，也就是恢復生氣的北約加緊強化東歐成員國和波羅的海三國的防務以對抗俄羅斯、白俄羅斯的結盟。此外瑞典、芬蘭也會開始認真考慮改變政策，將入北約視為優先事項。
在經濟上，若是開戰後態度明顯強硬很多的美歐聯手決定將俄羅斯的能源出口納入制裁，那麼根據顧問公司Oxford Economics的模擬，如果歐洲有六個月沒有任何天然氣的進口，那麼天然氣的價格整年都會維持在現在的高檔。油價也會整年都停留在一百美元一桶以上的高價，這會讓歐元區的全年通膨達到創紀錄的6.6%。歐元區雖然還是能維持2.2%的正成長，但這是比之前的預估低很多的成長率。更嚴重的是，根據歐洲券商東方匯理（Amundi）的看法，如果戰事持續拖延下去並影響到消費者和企業的信心，那麼1970的經濟惡夢：停滯性通膨將有機會重現。
因此儘快在大規模戰事爆發後，拜登政府的應對很快一改之前的軟弱無力，迅速和歐洲盟邦取得一致就祭出空前嚴厲的制裁讓出乎意料的普丁氣得直呼這是宣戰，但整體來看，若要避免全世界還在從負面全球化-疫情肆虐造成的供應鏈大亂-的後果中復原，卻又被拖入曠日廢時的新冷戰中結果迎來全面的衰退和相應的政治動盪，拜登政府必須要維持剛開戰時的果決，不被普丁的威脅所影響，率領盟邦明確宣示不惜承受短期巨大痛苦也要讓普丁付出慘敗甚至丟掉政權的代價，才有機會讓普丁早點清醒，並結束這場意外的升級版冷戰。
●作者：趙君朔／紐約大學政治學博士候選人、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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