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吳崑玉/炫耀與驕傲 才是政治神壇崩塌的主因

▲民眾黨新竹市長候選人高虹安的自傳近來備受討論。(圖/記者呂炯昌攝,2022.03.25)
▲民眾黨新竹市長候選人高虹安的自傳近來備受討論。(圖/記者呂炯昌攝,2022.03.25)

文/吳崑玉

最近網上流傳一篇作文,名為「低調」,頗合近日政壇氛圍,茲摘錄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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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要低調,我住著40多億年的地球,曬著50多億年的太陽,每天坐著價值幾千億的捷運,每個月都跟馬雲有密切的財務往來,你見過我炫耀了嗎?就連我用的電腦,也是世界首富比爾蓋茲為我量身打造的。我膨漲了嗎?我驕傲了嗎?沒有!!!」

某位學霸市長參選人出了本自傳,鄉民們戲稱為「霸道總裁愛上我」。許多段落被拍照、劃線、貼文,令人看了不禁發噱。作者原本是想用總裁對她的關愛眼神,來襯托自己在首富心目中的地位,沾一些龐大集團成長勃發之功。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讓人看到一個偏心的老闆,和一段詭異的職場關係。「蹦蹦地衝過來」要跟女主角握手;「看妳的樣子,不愧是北一女樂儀旗隊」;「POLO衫上有乾掉的優格污漬」;總裁不合理的賞賜(連芒果也要多給一顆);照顧女主角也就算了,連她父母都一併照顧了…。人們既不知作者在集團成長過程中作出什麼關鍵貢獻,也無法從書中學到企業經營的道理,或對於產業、市政有什麼宏大的想像?反而被評論為像看言情小說般,只看到一個色老頭對女下屬的特別關照,成就了一段麻雀變鳳凰的故事。

這些故事與感受,應該是作者親身的真實經歷與感受,或是她對這段人生奇遇的衷心感謝,甚至是她引以為傲的人生成就。但整個敘事手法,卻像極了逮到高富帥老公的少女般,忙不迭的向閨密們炫耀,完全是個以自我感受為中心,甚至是唯一重點的叨叨敘事過程。這對選舉能夠有何助益?選民們會因妳受到總裁的特別青睞,而對妳特別崇拜嗎?其間邏輯與因果設定,著實令人費解。

不只是她,今年政治圈不知道吹什麼風?每個市長參選人都要出本書來幫自己表表功。書店裡明顯位置放了一整排市長候選人們的自傳,卻全都乏人問津,暢銷榜首仍是澤倫斯基的「我們如此相信」。因為他的講稿,點點道出了他如何思考烏克蘭這個國家?如何看待這場俄烏之戰?如何引領一個國家團結起來對抗強敵?他解答了人們對於關注議題,心中許多的「為什麼?」而不是如同多數政治人物傳記般,成篇累牘的為自己表功。不只是往臉上貼金,還要在冠冕上鑲鑽石、打雷射、放煙火、噴彩帶,深怕自己贏得的掌聲不夠多,場子不夠熱,歷史家寫他寫得不夠偉大不夠好,想要用自己認定的成功政績,去鋪平下一階段的成功之道。甚至是用出書來幫不那麼成功的政績塗脂抹粉,講成不世出的蓋世奇功,以證明自己的優秀。

其實花了那麼多功夫,爭取到的只是那一點點的虛榮,甚或僅是顧影自憐的自我安慰。一個政策的成或敗,好或壞,作為政策直接受眾的人們,心中早有定論。你要怎麼出書,才能說服每天塞在內湖通勤路上的民眾,市府的交通政策做得不錯?要怎麼說服家中有人死於新冠疫情的人們,我們的防疫工作做得如此完美?政策的成敗與好壞,不勞現任市長降尊紆貴學苗可麗成天罵人「哩去係啦!」人們心中自有定論,而且讚或幹自有一定比例存在。摸摸良心,那位苗可麗市長,在防疫過程中,提出的一堆政策口號,「冷區殲滅戰」、「熱區圍堵戰」、「同心圓掃描」、「軟性封城」、「台版方艙」,那一個真正有效,得以延續或得到其他縣市效法?新北市人口比你多,地方比你大,確診數比你高,動用警察來協助疫調,馬上就把確診數壓下來了,你還在議會吵疫調有困難?!嗓門大,用詞狠,就能把死的說成活的嗎?!你真把選民當瞎子或塑膠了嗎?!

台灣政壇最近不知道吃了什麼藥?老愛強調自家的尊嚴與驕傲,任何一點點減損都值得檯面人物拍桌大吵。台北市的疫情破口不是起自於萬華?那是起自於那裡?整個武漢肺炎的出處不是起自於武漢,又是起自於那裡?咱們政治人物何時被對岸同化得如此之深,不專心研究問題起源與堵截之道,卻那麼容易憤怒於「污名化」的表象。現在關於14世紀黑死病的史料,多追溯到熱那亞及威尼斯來往黑海的海船,其源頭可能是克里米亞的卡法,或亞速海邊的塔納,而到歐洲的第一落點是西西里。依此種邏輯,義大利、烏克蘭、俄羅斯是不是該發起一場洗刷歷史污名的運動,以脫離黑死病的污名化?!科學就是科學,科學是為了解決問題而服務,不是為了政治人物的虛榮而服務。在危機中,解決問題就是政績,而爭論污名並不能解決問題。愈是愛爭奪虛榮與驕傲的人,其心內也就愈空虛,因為他的作為,不是在搭建一座人們可住可用的大樓,而是在精心描繪一個吹彈即破的空中樓閣,不能碰也不能用,因為一碰就化了。

這些虛榮與驕傲,所能撫慰的僅是府內官僚和自家的鐵桿,卻會讓更多人厭惡遠離。這正是各家自傳在書店乏人問津,文宣造勢也無法激起選民熱情的主因。過度的自我吹捧與敵我攻防,使更多人根本不想聽也不想看政治新聞,因為那跟本文開頭那個段子差不多,就是個飛機杯式宣傳而已。但現今的操盤手們,似乎超愛做這種自我安慰式的吹捧,與匪砲濫射式的攻伐。其原因無非是想投老闆長官所好,而非用心說服選民。結果呢?對照2018到2020年兩次大選的網路溫度,今年冷得跟冰塊一樣,還不徹底檢討戰術戰法?招式早已用老,人設模糊不清,劇本毫無節奏,語言失去邏輯,候選人們像似一排木偶,選的全是那些爛掉的背後靈。請問,這張票投下去有什麼意義?又有誰投得下去?

搞政治的人不能只看表面,你以為靠著吹捧虛榮便能一步升天坐上神壇?其實錯了。過多的虛榮,只會讓人以為自己坐上神壇,以為自己是架自帶動力的噴射機,其實只是個隨風而起的風箏。過多的虛榮與驕傲,會使得上位者愈來愈看不清地上人們的表情,覺得他們愈來愈渺小,一陣怪風就能讓他們跌下神壇,然後摔得柔腸寸斷。

不要看不起那些現在沒啥聲量的縣市長們,他們也許沒有登上神壇,其寶座卻跟馬雅神殿一樣穩得很。追求虛榮已經害死了不知多少個政治明星,現在的明日之星卻還老愛在背上揹個汽球想要一步登天。候選人們,醒醒吧! 這世界沒有簡單的路徑,你受到大神眷顧的人生驕傲,並不會成為人們崇拜或尊敬的原因,更不會轉成投票支持的動力。腳踏實地,具體可行,爭取人們的認同,得到人們的喜愛,才是可長可久的為政之道。

真正的尊嚴與驕傲,是鐵打實鎚的工作成果,包含了無數的困境與迎戰,有成功也有失敗,不用太多說明,便能得到人們認同,至少肯定當局者的努力。誰能在未來兩個月裡贏得選民信任,打出這種堅實基礎,誰才會是這場選舉的贏家。就此觀點,現在的民調與聲量都只是暫時的風向,離真正的定案,其實還遠得很咧!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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