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漫世界1/限制級圖書逆勢成長 產值近億!滿足人性妄想

何哲欣/專題報導

七月中旬的一個週末,台北艷陽高照,氣溫超過攝氏30度,不過炙熱的天氣,與動漫迷的熱情相比,仍顯遜色。成千上萬的動漫同好,齊聚一堂,擠爆花博公園爭艷館,參加每年暑假固登場的開拓動漫祭。這場動漫畫嘉年華會持續兩天,第二天下午登場的「未來盃成人漫畫大賞頒獎典禮」,更是眾人引頸期待,畢竟這是台灣首次以成人漫畫為主題的漫畫比賽,首獎獎金高達5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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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數位是國內出版成人漫畫的先驅,2006年成立就鎖定成人漫畫市場。「台灣有很多作者在挑戰成人創作,甚至靠自已的力量到日本連載!」未來數位總編輯韓京岳說,舉辦成人漫畫大賞,對他來說,宣示意味比較重,要證明台灣的出版與創作自由其實在國際名列前茅,而且透過舉辦漫畫比賽,讓他有機會繼續挖掘新人。

18禁的出版品雖常被視為禁忌,但人性本來就有需求,看不見卻依然存在。三色坊是台灣成人漫畫同人創作社團,負責編輯的Haku分析,「在任何領域,成人產業都是領頭鳥,帶一點色色的東西,總是會比較吸引人,在成人漫畫這塊,若畫面畫得比較漂亮,銷售量就不會太差,如果還能有劇情,就更不容易被取代。」

台灣首位在日本發行18禁漫畫單行本的漫畫家猫依光說,有些人喜歡看A片,但也有些人偏好漫畫,因為漫畫可以出現各種天馬行空的劇情,創造自己的世界觀,滿足讀者的幻想,很多題材例如近親、強權等等,「現實中不可能發生的題材,漫畫都可以幫你做到。」

Haku也同意,漫畫世界有尖耳朵的妖精、有長尾巴的媚魔,也可以有古裝劇情、科幻劇情,如果是真人演出,要製作各式各樣的服裝,成本昂貴,何況演到最後衣服脫了,都還是一樣,但若是用漫畫呈現,就能滿足人類各種妄想。

台灣漫畫曾經紅極一時。1990年代,本土漫畫週刊、月刊如午後春筍,捧紅不少本土漫畫家與本土作品,尤其是以高中棒球為題材的《Young Guns》,單行本第8集發行約10萬本,創下當時台灣漫畫單本最高銷售量,男主角袁建平還擔任光陽機車代言人,推出卡通影帶、電腦遊戲等周邊創作,開啟異業合作先河,在當時被譽為,台灣唯一能與日本經典籃球漫畫《灌籃高手》匹敵的台作品。

可惜隨著中國的磁吸效應,不少本土漫畫家出走,加上進入千禧年網路世代,娛樂市場遭到瓜分,台灣漫畫產業急速萎縮,黃金世代後出現了失落的十年。Haku回憶,「那時候國內市場都被日本漫畫取代,本土漫畫不只真空,甚至是惡名在外,有些本土漫畫家被迫取日本筆名,因為讀者會說看到華人名字,看到三個字,就不想看了。」

不過台灣的漫畫人才一直都在。漫畫圈分成兩塊,台灣的商業出版市場雖長期低迷,但同人誌販售會卻逐漸成長茁壯,讓優秀的漫畫家仍能靠此為生。另一方面,一般向的漫畫如運動、冒險等需要長期連載,對漫畫家編劇能力是一大考驗,但成人向的作品,故事不必太長,適合漫畫家發揮,在失落的十年內,台灣的成人漫畫受到的衝擊,就不像一般向漫畫那麼明顯。

更重要的是,網路科技雖然對娛樂消費市場帶來衝擊,但危機就是轉機。就如演藝圈,現在不用正式出道也可以當網紅,漫畫圈也類似,同人作家靠自己的實力,在網路上創作,吸引一大票粉絲追隨,這些同人漫畫家可以自行印刷銷售作品,也可以與出版社合作,相輔相成,讓漫畫市場逐漸回溫,特別是成人漫畫市場雖然小眾,近年確實逐年穩定成長。

國內成漫主要的出版社,龍頭當屬未來數位,不只代理日本成漫,也積極培養本土成漫漫畫家。漫畫出版社原動力視覺,2017年在西門町成立d/art taipei畫廊,以日本動漫、插畫為主,舉辦過數十場展覽、座談會、簽名會等活動,迄今也推出近40本成人漫畫。

老牌的漫畫出版社,例如青文、尖端,近年也開始涉足成漫。有趣的是,出版成漫的部門另有別稱,分別化名悅文社、紳士出版。尖端出版行銷業務部/數位行銷祖副理徐祺鈞笑說,還是難免有偶像包袱,所以用不同名字做出區隔。徐祺鈞還透露,成人漫畫分為男性向跟女性向,女性向多數是「TL」,即「Teens Love」,另外還有BL(Boy's Love),很多女性讀者很喜歡,這幾年銷量都很好。

商業誌之外,以同人誌為主的出版社如三色坊,擅長關於中國的歷史和古代文學的創作,雖然都以同人創作為主,但2013年也曾與未來數位合作出版成人漫畫《聊齋夜畫~狐魅~》。另外也有專做同人動漫產品為主的買動漫公司,協助代理海外漫畫、玩具等。

根據國家圖書館出版的《2021年台灣圖書出版現況及趨勢報告》,2021年申請 ISBN 的新書中,註記「限制級」圖書有 3679 種(占比6.37%),較2020年增加 2,504 種(占比上升 3.02%)。

報告中也提到,「限制級」圖書占比近三年有逐年上升的趨勢,2019年(占 2.73% )、2020年(3.35%)至2021年,分別上升 0.56%、0.62%、3.02%。依圖書主題統計,註記為「限制級」圖書主要為「漫畫書」(2,686 種,占 73.01%)及「小說」(948 種,占 25.77%)二大類,少量為「藝術」(23 種,占0.63%)。

但根據文化內容策進院出版的《2021台灣文化內容產業調查報告》,我國漫畫出版產業整體規模歷年發展趨勢,2015年總營業額曾高達12.6億元,之後逐年衰退,2018年剩10.26億元,2019年更跌破10億元大關,剩9.86億元,2020年繼續衰退,剩9.32億元。

相較之下,即使保守估計,每部限制級漫畫印量2百本、平均售價200元,每年出版2千多種,產值也在億元上下,確實也不容出版界小覷。更最重要的是,台灣的成人漫畫,還有獨一無二的優勢。猫依光說,「台灣是亞洲唯二,有賣色色漫畫的國家,韓國都還不能出版色色漫畫,而且日本的成漫要打馬賽克,台灣還不用打馬,這是代表台灣的出版與創作自由,受到肯定。」

d/art編輯snow vega也分享,日本因法規限制,封面可以裸露,但內容的性器官需要打馬賽克,不過若經代理在台灣出版後,內容反而無碼,很多日本粉絲還特別到台灣買回國。

不過台灣的動漫產業,比起日本的規模,當然還無法相提並論。韓京岳估計,台灣的成人漫畫家,若以同人圈來算,把原創、二創等都納入,約有一千多名,但若單純計算有商業出版的成人漫畫家,大概只有十幾二十人,並不算多。更何況,漫畫本來就不可能只靠出書賺錢,周邊的異業結合、打造IP(Intellectual property,指智慧財產權),才是關鍵。

台灣知名的成人漫畫家,首推貓伊光,2013年起就在日本成人漫畫雜誌《Comic阿吽》推出連載迄今,2015年推出單行本《純愛メモリアル(紀念館)》,更是首位在日本發行18禁漫畫單行本的台灣漫畫家。

接著,另兩名本土漫畫家紅豆子與哈亞西,也在2015年、2016年接續在《Comic阿吽》推出連載作品。而與Haku在2008年創辦三色坊的漫畫家黑青郎君,2017年開始在日本成人漫畫出版社旗下的《Comic Lo》增刊《永遠娘》上進行連載。這些都是台灣成人漫畫家在日本發光發熱的代表人物。

「當漫畫家一點都不好賺啊!我是很勉強才養活自己。」猫伊光說,如果只看畫漫畫收入,去便利商店打工都比較好賺,他還是要努力找其他外包收入。他覺得台灣的投資者都太考量利益,看不到未來經濟效益的產業,幾乎都不願投資,也讓異業結合,例如推出公仔、周邊商品等,在台灣的難度都很高。更何況,台灣的閱讀風氣不盛,也偏好看日本作品。若要鼓勵台灣漫畫創作,這些現實問題都要一一克服。

韓京岳也說,台灣技術好的漫畫家很多,整體出版意識卻很弱,有些漫畫家只想靠政府補助,但作品不見得受市場喜好,本土漫畫家到日本發展,反而有助於彼此良性競爭。

這也是韓京岳成立未來數位、舉辦未來盃成人漫畫大賞的目的。發掘優秀漫畫家之後,會量身幫漫畫家打造,若適合去日本連載,會提供協助,若創作能量較慢、半年只能出一部作品,那就留在台灣。

他對台灣的成人漫畫市場還是有信心,畢竟性是人類原始需求。雖然娛樂消費種類太多瓜分漫畫市場,但他相信只要有好的作品,讀者還是願意埋單。他也喊話,不論是有志當成人漫畫家,或是希望協助出版的業者,「這圈子不大,還在持續發展,歡迎大家一起來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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