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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選人穿著白色POLO衫，安安靜靜走入人群，沿途微笑揮手，偶爾停下來跟民眾握手寒暄。候選人後面跟著為數不多的工作人員，穿著紅色制服T-shirt，手舉紅色旗子，上面寫著「HARAPAN」幾個大字。雖說是助選員，但他們沿途不發一語，表情靦腆帶有點生澀，手上雖然拿著一疊文宣，也沒有主動發送。
Harapan是「Pakatan Harapan」的簡寫，意思是「希望聯盟」，簡稱「希盟」，是馬來西亞四個政黨組成的政黨聯盟，也是馬來西亞現任首相安華所屬的政黨聯盟。這次選舉中，主要對手是藍色旗幟的「Perikatan Nasional 」（國民聯盟，簡稱「國盟」）。
大街上也是如此。
儘管從都市到鄉村，大街小巷都插滿了紅色、藍色的旗幟，也豎立著大大小小的選舉看板。但由於整個市面上過於平靜，讓人不禁懷疑真的還沒投票嗎？還是已經過了？
相較於市面上的平靜，其實選民心裡似乎充滿了激情，以及焦慮。
「絕對不能讓國盟選上，他們裡面有激進的回教黨，會推動回教法律！」開Grab的華人駕駛彭先生在問過我是來自台灣的外國人之後，突然像是鬆了一口氣般，主動提及兩天後即將要舉行的選舉話題。
彭先生說，馬來西亞族群多元，本來各有各的文化、宗教信仰，大家互相尊重，倒也沒什麼問題。但國盟裡面一個成員政黨「馬來西亞伊斯蘭黨」（伊黨），目標是將伊斯蘭的律法寫入國家法律，偏偏伊黨在年輕的馬來人、鄉間非常受到歡迎，所以大多數的華人跟溫和派的穆斯林其實都很擔憂伊黨的勢力會不斷坐大。
「前一陣子回教黨執政的吉打州，就有一個華人婦女因為沒有戴頭巾被罰，如果以後回教黨執政，那是不是華人女性也都要戴頭巾、我們都不能拜拜了？」彭先生說，情緒略顯激動。
隔天，也就是投票前一天，我搭到另一輛Grab駕駛，是比較年輕的華人柯先生。柯先生表示，根據選戰開打以來的民調，希盟在檳州支持度都有超過五、六成以上，只要大家出來投票，檳州的選情應該不用擔心，怕只怕其他州的選舉結果讓國盟大有斬獲，進而在全國大選中取得執政。
他甚至略顯嚴肅警告我們說，隔天選後千萬不要到市區最熱鬧的購物商圈光大廣場附近。
「網路上有消息說，反對黨輸了以後會聚眾在光大那邊鬧事，雖然只是網路上在傳，警方也說會加強戒備，但我覺得……」。柯先生沒有把話說完，但言談之間對於伊黨激進勢力的擔憂完全溢於言表。
投票前的那個晚上，我決定親身感受一下馬來西亞選前之夜的氣氛，特別上網查了最近的造勢會場，搭了 Grab 前往。
「Kita Pinang! Kita boleh!」（我們是檳城、我們做得到），離造勢現場還有幾百公尺，就聽得到現場支持者喊得震天響的口號，完全與前幾日在市街上看到的冷靜場面完全相反。也許就是身處在都知道是志同道合的支持者現場，大家才敢完全釋放心中的熱情。
造勢現場四週的道路，塞得滿滿都是人和車，有支持者一群人騎著機車，後座乘客舉著大大的、寫著Harapan的旗子，如遊行般一路揮舞。引擎聲、歡呼聲，以及現場的口號聲，交織成一片令人血脈賁張的場面。
當晚，希盟成員政黨民主行動黨全國主席，也是從檳城選出的老牌政治人物林冠英，坐在機車後座，在上百輛工作人員及支持者的機車簇擁下抵達造勢現場，從造勢場中間的走道在支持者歡呼聲中大進場。
林冠英不愧是政治老手，演講十分生動，穿插著馬來語、英語、福建話 （閩南語），金句連發，讓台下所有人都可以聽到自己熟悉的語言，支持者一下情緒高昂鼓掌歡呼、一下又哈哈大笑。
「我們要把所有的希望轉變成盼望，所有的絕望轉變成希望，檳城才會旺！旺！旺」
提到建設5G網路，「我們要建5G，如果給國盟做，他們不是做5G，他們是給我們GG，你們要GG還是5G？」
「明仔載，咱要予國盟倒！」（福建話）
台上每喊一句「國盟」，台下就大喊一句「倒」來回應。
「國盟！」「倒！」「國盟！」「倒！」
福建話版本喊完，再用馬來話喊一次，台下同樣熱情回應。
選舉的語言使用在馬來西亞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馬來西亞人口組成，有馬來人、華人、印度人；除了各族群母語外，馬來語跟英語是當地學校教育不分族群都會學習的語言。所以在選舉場上，我觀察到不管演講者的族裔背景為何，主要都是講馬來語，混用英語；而在以華人為主、又以福建話、華語為華人主要共通語言的情況下，造勢場上演講華語跟福建語也都會出現。以檳城來講，台下支持者似乎對於這四種語言都能掌握，不會因為候選人的語言轉換而出現冷場的狀況。
在選前之夜的現場，我甚至聽到一個看似印度裔的工作人員，用流利的福建話跟另一個華人工作人員討論現場交通管制的狀況，而他的發音聽起來完全跟母語人士是一樣的。
街道上的選舉廣告看板，也大多會以漢文、馬來文、淡米爾文 （當地印度裔人士的母語）來呈現，即便是馬來人的候選人，看板上也會至少用漢字來音譯自己的名字。
馬來西亞選舉造勢不像台灣要在晚間十點結束，而是在午夜十二點之前都可以進行。檳城的造勢在十一點過後結束，散場的支持者把深夜的街道塞得滿滿的，意猶未盡的支持者揮舞著旗子、騎著機車繼續在回家的路上幫自己支持的政黨加油，彷若跨年夜般的景象。
選前之夜的激情終歸於平靜，投票當天，「有去投票嘸」成為了某種問候語，路上也見到許多「藍手指」的人，表示他們剛剛去投了票。各政黨擔心的低投票率現象沒有出現，包括檳城在內，有舉辦地方選舉的六個州平均投票率都高達七成，而希盟也無懸念在州議會40席中奪下27席，得以繼續組成州內閣，保有該州的執政權。
●作者：賴昱伸／美國國際共和研究所台灣辦事處計劃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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