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柯志遠／《狂飆》直擊人心的現象級爆款大戲
▲《狂飆》講述的是一部掃黑除惡堅決鬥爭的回憶錄，故事橫跨20年的時空背景。（圖／愛奇藝提供）
文／柯志遠
磅礡震撼，盪氣迴腸，掃黑刑偵劇《狂飆》開高走高，叫好叫座，討論度爆棚，豆瓣評分最高飆到9.1，2023迎來了第一齣全民追劇的「現象級爆款」。《狂飆》以政法系統的掃黑做為題材，卻不見僵化宣導式的制約八股，故事結構以核心人物張譯、張頌文彼此的命運衝撞貫穿全局，從大年夜一盒「破水餃」的送暖之恩，到支撐著度過了各自事業上兇險的破繭階段，再到鬥智鬥勇緊咬不放的纏鬥20年，其糾結，其張力，其懸念，人物刻劃飽滿豐穎，角色關係見所未見，再加上一眾演員不論主配戲份無不呼之欲出，演技光芒耀眼異常，39集篇幅澎湃揮灑一氣呵成，看得人正襟危坐，欲罷不能，和劉亦菲赴雲南實地拍攝的田園風療癒文藝劇《去有風的地方》（豆瓣積分8.4）以及格局壯闊足以傲視國際的科幻懸疑鉅作《三體》（豆瓣積分8.2），並稱2023年度必追的開春三戲霸。
《狂飆》的劇本堪稱千錘百煉，從頭到尾幾乎沒有絲毫贅戲、冗戲，80年代香港黑社會電影曾以電光石火的暴力美學完備了犯罪題材的感官刺激，接著長達二十年韓式刑偵辦案劇以心理驚悚、暗黑氛圍獨步全亞洲（《信號》、《Voice 》、《隧道》等經典IP輸出，其他國家的翻拍版卻怎麼也不如原版到位），而《狂飆》的橫空出世，卻勝在真正能夠深入剖析人心人性，碰觸心靈幽微之尖銳深邃，探索道德價值崩裂、人心底線棄守前的內在攻防，已經不只是為了娛樂效果的「高潮迭起」，其直擊人心，其振聾發聵，以「史詩之筆」定位之都不為過，再加上因果、宿命、輪迴等中國元素的巧妙注入，《狂飆》的有血有肉足以在華語影視歷史留下里程碑般的獨特位置與高度。
▲《狂飆》近日一躍成中國戲劇熱度榜冠軍。（圖／愛奇藝提供）
▲《狂飆》是近期熱播的燒腦警偵電視劇。（圖／愛奇藝提供）
「高啟強」這個人物從最早社會底層的被剝奪者，因勢利導，逐步逐步成為呼風喚雨的一城之霸，其跌宕起伏傳奇色彩強烈，但真正引人入勝的，猶在張頌文演技的真實真摯、逼近眼前。戲的前半段，高啟強的「黑化」存在了漫長時間進程中太繁複的因素，一切從錄像店說的第一個謊開始（那個妙到毫巔手部在桌下顫抖的特寫），不是尋常處理「為戲而戲」的轉折，不是肉眼可見的痕跡分明的鋪墊，那些出乎意外的處境，那些讓他看到「人生原來可以這麼玩」的誘發，以及原生家庭以親情為名的制約（拖累），這整個就是一個「逼上梁山」的現代水滸；戲的後半段，高啟強為了諸多利益的目的遂行，已經魔化為可以殺人而不眨眼的社會權勢掌控者，但觀眾卻對他再無法無天也不碰「販毒」這一塊，對任何人都可以虛以委蛇卻對妻子一往情深、對弟妹絕無保留地關愛呵護等等人性化描寫過目難忘。這些無法逆轉的角色質變，這些人性傾圮的必然與或然，設定得太沉重，完成得太精彩，這是一齣戲人設形塑的出人意表，卻也是一個表演能量豐沛、人生體驗通透的優秀演員教人歎為觀止的完美呈現，非常非常值得細品。
《狂飆》已經在上週全劇播畢，從來沒有一齣戲像《狂飆》這樣，「邪不勝正」的圓滿大結局換來的不是心滿意足、大快人心，而是收官都已經幾天仍然教人無法抽離的後勁纏繞，唏噓不已（想到其中幾個角色，至今還是會不自覺紅了眼眶）。由於善惡的對壘強弱那麼懸殊（不是單一個人的邪惡，是黑暗勢力間盤根錯節的深不見底），這場戰役犧牲了太多幾近聖潔的可敬靈魂，有的不懼粉身碎骨依舊義無反顧（例如「陸寒」），有的寧可千夫所指不惜忍辱負重（例如「李響」），有的苦心孤詣壯志未酬頭已先白（例如「安欣」），他們拋捨了人生裡所有幸福的權利，沉潛著，壓抑著，隱忍著，等待著那不見得真能等得到的最後正義，上天憐見，他們終究是等到了，然而生命中卻已經失去了這麼多。
看這齣戲時偶爾會想到古龍的《白玉老虎》，想到《倚天屠龍記》裡自毀容顏的「范遙」，但武俠天地的世界存在於不同紀元的想像裡，《狂飆》指涉、刻劃的卻儼然近在你我現實生活裡的身邊，那些人心人性的崩潰、腐蝕，環顧一下當前的環境週遭，中國有覺悟、有魄力拍出這樣一齣鞭辟時勢的戲，台灣能拍、敢拍，拍得出來嗎？（別說拍了，試問當前檯面上的政治人物有幾人膽敢看完這39集戲而在深夜夢中不會被一身冷汗嚇醒過來的？）人心本善，只是在污濁利益、權勢的誘惑蒙蔽下，墮落入魔，喪心病狂，傷天害理，而不自知。
●作者：柯志遠／作家、資深媒體人、知名娛樂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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