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當多數人對印尼的印象停留在火山與暴動時,一位年輕的台灣女子賴珩佳,因愛決定從高壓的台北金融圈搬到這個「萬島之國」。旅居雅加達超過23年,從一句印尼話都不會說的「外來者」,到成為精明幹練的企業領導者與《印尼現在進行式》作者,賴珩佳女士的親身經歷,揭示了一個被表面光環與刻板印象遮蓋的、真實且複雜的印尼社會。
賴珩佳在《東南亞夯什麼》節目上分享,當年他在美國讀完研究所、工作數年後,因為與一名印尼華人交往、準備結婚,才在2001年選擇搬到雅加達。他坦言,那時台灣與印尼交流不如今日頻繁,自己對印尼的想像幾乎只停留在課本裡的暴動與火山爆發,甚至擔心當地買不到「精緻的小東西」,連筆芯、OK繃、零碎文具都往行李箱塞,心裡把印尼預設成「比較落後、遙遠的第三世界」。
真正的落差,從落地那一秒就開始。賴珩佳說,他走出機艙看見周遭清一色都是印尼人,腦中第一個念頭竟是「我到底做了什麼決定」,更尷尬的是,過去在美國習慣用英文走天下,到了當時的雅加達卻完全無用武之地,聽不懂、說不出,讓他第一次感受到語言不是學校科目,而是日常生活的通行證;沒有語言,交朋友、工作溝通、連要建立一段新的家庭關係都得重來,彷彿整個人生被按下歸零鍵。
賴珩佳原以為印尼華人大致會跟台灣的華人文化相近,進了夫家才發現並非如此,大家族的倫理、傳統規範與對「外來者」的距離感,都讓他在剛到的第一個月就察覺狀況不妙,忐忑與緊張一路延伸到最初幾年。他形容,自己在公司曾是第一位被聘用的外國人,職場上沒有朋友、家庭也得從頭認識,孤單感像潮水一樣反覆湧上來。
為了不被困在「聽不懂」的恐慌裡,賴珩佳選擇先到外面的會計師事務所工作,把語言直接放進現實場景裡學。他笑說,自己從未上過正規印尼語課程,印尼文是同事一句一句教出來的,而當年台劇《流星花園》在印尼爆紅,反而成了他的「社交救生圈」,午休時同事們圍著他追問F4、請他翻譯訪談內容,他為了回答只好提前做功課、研究劇和人物,也在這種密集互動裡把單字、語感慢慢養成,至少在辦公室不再那麼孤立。
但他的人生並沒有因為能溝通就變輕鬆。三年後轉進家族企業,才見識到另一種更複雜的文化與權力結構。他形容,商人大家族的相處不是外面的職場規則可以套用,除了工作,還得處理盤根錯節的人際關係,很多在台灣成長背景裡不曾遇過的場面,突然變成每天都要面對的考題;他也反省,當年以為換環境能逃離高壓生活,結果往往只是「掉進更大的挑戰」。
在開始理解印尼這件事上,賴珩佳說,幾次和同事或合作夥伴聊到社會、政治,對方半開玩笑地對他說「你如果出來選,我一定投你」,雖然只是玩笑話,但這讓他意識到,他的為人處事、對印尼社會的深度理解和努力,已經贏得了在地人的認可與尊重。
賴珩佳也分享,在印尼的家庭日常常與台灣想像相反。夫家習慣大家族同住、資源充足,身邊不少人有保姆、司機、管家,他卻選擇自己帶孩子、自己做家務,甚至不太習慣家裡有太多外人,覺得那會讓他一直維持「待客模式」。這種台灣式的任勞任怨在夫家長輩眼中反而像是你是不是哪裡怪怪的,價值觀的衝突不只發生在語言與宗教,更藏在每一餐誰先吃、孩子誰來餵、住公寓還是住大宅的日常選擇裡,而他也在一次次磨合中,看見印尼社會的人情邏輯與階序感如何運作。
賴珩佳坦承,這二十多年來,他曾無數次想逃離。剛到印尼的前三年,他幾乎每個夜晚都打好行李,坐在窗邊等待天亮,計劃直奔機場離開。但因為婚事已辦,親友皆知,他不願讓父母為自己魯莽的決定蒙羞。這份「不丟父母的臉」的執念,成為他在文化差異和家庭壓力下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他提及,母親雖在他結婚當天痛哭,卻只告訴他「家裡大門永遠開著」這句話成為他度過難關的強大心靈支柱。直到母親三年前突然離世,他才發現,長久以來支撐他內心最深層的力量其實來自於母親。他表示,現在我心目中最堅強的力量已經不在了,接下來,我就只能靠自己了。
從一場原本只打算停留一年的人生轉彎,到一住超過二十年的在地生活,賴珩佳的故事提醒我們,理解印尼從來不只是認識數據或新聞標題,而是走進語言、家庭與日常選擇的現場。透過他的親身經驗,把這個離台灣很近、卻經常被簡化與忽略的國家重新拉回視線,也讓我們看見,在快速變動的東南亞,真正重要的不是距離,而是願不願意花時間理解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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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落差,從落地那一秒就開始。賴珩佳說,他走出機艙看見周遭清一色都是印尼人,腦中第一個念頭竟是「我到底做了什麼決定」,更尷尬的是,過去在美國習慣用英文走天下,到了當時的雅加達卻完全無用武之地,聽不懂、說不出,讓他第一次感受到語言不是學校科目,而是日常生活的通行證;沒有語言,交朋友、工作溝通、連要建立一段新的家庭關係都得重來,彷彿整個人生被按下歸零鍵。
賴珩佳原以為印尼華人大致會跟台灣的華人文化相近,進了夫家才發現並非如此,大家族的倫理、傳統規範與對「外來者」的距離感,都讓他在剛到的第一個月就察覺狀況不妙,忐忑與緊張一路延伸到最初幾年。他形容,自己在公司曾是第一位被聘用的外國人,職場上沒有朋友、家庭也得從頭認識,孤單感像潮水一樣反覆湧上來。
為了不被困在「聽不懂」的恐慌裡,賴珩佳選擇先到外面的會計師事務所工作,把語言直接放進現實場景裡學。他笑說,自己從未上過正規印尼語課程,印尼文是同事一句一句教出來的,而當年台劇《流星花園》在印尼爆紅,反而成了他的「社交救生圈」,午休時同事們圍著他追問F4、請他翻譯訪談內容,他為了回答只好提前做功課、研究劇和人物,也在這種密集互動裡把單字、語感慢慢養成,至少在辦公室不再那麼孤立。
但他的人生並沒有因為能溝通就變輕鬆。三年後轉進家族企業,才見識到另一種更複雜的文化與權力結構。他形容,商人大家族的相處不是外面的職場規則可以套用,除了工作,還得處理盤根錯節的人際關係,很多在台灣成長背景裡不曾遇過的場面,突然變成每天都要面對的考題;他也反省,當年以為換環境能逃離高壓生活,結果往往只是「掉進更大的挑戰」。
在開始理解印尼這件事上,賴珩佳說,幾次和同事或合作夥伴聊到社會、政治,對方半開玩笑地對他說「你如果出來選,我一定投你」,雖然只是玩笑話,但這讓他意識到,他的為人處事、對印尼社會的深度理解和努力,已經贏得了在地人的認可與尊重。
賴珩佳也分享,在印尼的家庭日常常與台灣想像相反。夫家習慣大家族同住、資源充足,身邊不少人有保姆、司機、管家,他卻選擇自己帶孩子、自己做家務,甚至不太習慣家裡有太多外人,覺得那會讓他一直維持「待客模式」。這種台灣式的任勞任怨在夫家長輩眼中反而像是你是不是哪裡怪怪的,價值觀的衝突不只發生在語言與宗教,更藏在每一餐誰先吃、孩子誰來餵、住公寓還是住大宅的日常選擇裡,而他也在一次次磨合中,看見印尼社會的人情邏輯與階序感如何運作。
賴珩佳坦承,這二十多年來,他曾無數次想逃離。剛到印尼的前三年,他幾乎每個夜晚都打好行李,坐在窗邊等待天亮,計劃直奔機場離開。但因為婚事已辦,親友皆知,他不願讓父母為自己魯莽的決定蒙羞。這份「不丟父母的臉」的執念,成為他在文化差異和家庭壓力下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他提及,母親雖在他結婚當天痛哭,卻只告訴他「家裡大門永遠開著」這句話成為他度過難關的強大心靈支柱。直到母親三年前突然離世,他才發現,長久以來支撐他內心最深層的力量其實來自於母親。他表示,現在我心目中最堅強的力量已經不在了,接下來,我就只能靠自己了。
從一場原本只打算停留一年的人生轉彎,到一住超過二十年的在地生活,賴珩佳的故事提醒我們,理解印尼從來不只是認識數據或新聞標題,而是走進語言、家庭與日常選擇的現場。透過他的親身經驗,把這個離台灣很近、卻經常被簡化與忽略的國家重新拉回視線,也讓我們看見,在快速變動的東南亞,真正重要的不是距離,而是願不願意花時間理解彼此。